我正生机勃勃

庭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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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心求死。

这当然是很简单的,但是我依旧还有许多要准备好的事情。我要把窗帘放下,挡住厚重的黑暗。我要点起灯,那盏我和布拉金斯基一起挑选的暖黄色的床头灯。厨房、卫生间都打扫干净,客厅一尘不染。我擦拭过家中的所有物件:布拉金斯基驱车两小时去邻市拉回来的旧沙发,我们都喜爱它的柔软质地与纹路;我在古董店淘来的手把件,他比我还像个中国人,那玩意儿常被他把玩,边角都摩挲得光滑明亮。还有许多许多,多到让我遗忘。这个家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我们的精心雕琢,而这些都即将属于他一人。或许等七十年产权过去之后,它会重新回到政府手中。那时的人们,必将惊叹于它的精美绝伦,时光再凌厉,也无法抹去爱。

然后我将服下大量的安眠药,在睡意来临之前,我将首先感到反胃,紧接着是喉咙的剧烈的灼烧感,随后才是姗姗来迟的死亡。死亡的平静表象下,永远是肉体的痛苦与精神的空洞。我的悲伤甚至已大于死亡的疼痛,使我能够克服存在于生物本能中的恐惧,我感到凄怆,却并不再认为“被抛弃”。我依旧在等他回来,只是我实在疲倦了,倦于无休止的傍晚的风,清晨的水露。

我死去一个小时后,警察会收到我的信息。我的尸体将被火化,埋在墓园里我买下的那一块。桌子上的钱足够支付殡仪费用,毕竟我不需要葬礼。我的房子将被封锁,尘埃将我的回忆紧紧包裹。我会站在墓园的山上聆听风声,做那些我因为疲于思念而忘记的事情。我的名字与布拉金斯基并排,我是黑色,他是红色。

我在等待他,等待他回来。 (19x365+75)x24x60x71,我的心脏又疲惫地跳动了这么久。 他是否还活着?现在又过着怎么样的生活?我不知道。布拉金斯基在十九年前离开我,我记得他那天穿着黑色的风衣,他摘下帽子,对我微微笑了。他还保留着清晨跑步与傍晚遛狗的习惯吗?他还记得我吗?

我不知道。我即将被死亡围绕,我的精神会脱离沉重的肉体,飞越太平洋,飞越南极洲。我将去看望他,隔着窗户的玻璃触摸他的嘴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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